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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要在全球范围内选一个实力中流、但“出镜率”一流的国家,这个国家非伊朗莫属。

作为中东地区一个极具影响力历史文化底蕴深厚的国家,伊朗,始终处于国际舞台的聚光灯之下。特别是自去年10月7日新一轮巴以冲突爆发以来,伊朗领衔的涵盖七条战线的“抵抗联盟”与以色列正面对垒,吸引了全球一波又一波眼球。

近期与伊朗相关的两条消息更是吸引了全球各界的广泛关注目光。其一为伊朗向美国出具书面保证,郑重承诺不会针对美国前总统特朗普策划实施刺杀行动;其二则是有关伊朗最高领袖哈梅内伊的健康状况传闻,有消息称其陷入“昏迷”,此传言一经传出,旋即在国际社会引发了强烈的震动与广泛的议论。

后经确认,哈梅内伊被传“昏迷”系不折不扣的假消息。究其源头,是一些视频媒体利用他2014年动前列腺手术时的老图像老照片,拼凑出他“昏迷”的假象。这其中不排除是伊朗敌对方——以色列的心理战和宣传战。

但另一方面,我们也要看到,哈梅内伊他老人家年纪确实大了,已经85岁的高龄了,健康肯定是每况愈下。这几年不时有关于他健康的谣言传播,也反映出外界对伊朗国内稳定的担忧。而且,今年以来,伊朗出奇地“背运”,上半年总统莱希和外交部长希扬坠机,加上美国和以色列对伊朗的各种“围剿”,以及伊朗内部经济社会问题愈加突出,用“伊朗内外交困、领袖殚精竭虑”来形容亦不为过。这时候,若真出现哈梅内伊健康状况突然恶化,则伊朗面对的不仅仅是“雪上加霜”,更可能是“在劫难逃”了。

(从左往右:哈梅内伊、内贾德、拉夫桑贾尼)

由哈梅内伊被“昏迷”联想到伊朗这样一个特殊的伊斯兰共和国政体,为什么对最高统帅(领袖)的健康状况如此敏感?这里我们可以探究一下伊朗政体的脆弱性和合理性。当然,那些其国家领导人被称为“最高领袖”或“最高统帅”的国家,领袖的去世无不引起惊涛骇浪,权力的交接尤为艰难甚至血腥,这已经是普遍常识。伊朗也不例外。

首先,说说哈梅内伊其人。阿亚图拉赛义德·阿里·哈梅内伊是伊朗最高领袖,也是伊朗军队总司令。1939年7月15日,哈梅内伊出生于伊朗东部圣城马什哈德的一个宗教世家,少年时开始接受神学方面的专门训练。1958年至1964年,哈梅内伊在伊朗另一圣城库姆神学院学习。1968年在马什哈德神学院继续深造,受教于霍梅尼,成为霍梅尼的忠实信徒。在库姆,哈梅内伊获得仅次于阿亚图拉的宗教称号霍贾特伊斯兰。曾在霍梅尼的领导下参与反对巴列维国王的政治活动。

这里,简单说一下阿亚图拉和霍贾特伊斯兰。阿亚图拉和霍贾特伊斯兰都是伊斯兰什叶派宗教人士的一种职级。这种职级共分六种,从低到高依次是:毛拉——乌莱玛——霍贾特伊斯兰——穆智台希德——阿亚图拉——大阿亚图拉。当一个人到达“霍贾特伊斯兰”时,就可以称为宗教领袖了,只不过是低级的宗教领袖。当一个人到达“阿亚图拉”第五级别时,就进入大宗教领袖的阶层了。阿亚图拉意思是安拉的象征,一般到这个层级,基本上头发花白了。而当一个人到达“大阿亚图拉”时,这已经属于宗教领袖的最高层级了,意思是安拉的最伟大象征。到这个层级基本上就是万万人之上了,做出的宗教裁决,其他穆斯林必须遵守,相当于“圣旨”了。

1964年至1978年,哈梅内伊多次被捕入狱,1978年一度流亡国外。1979年伊朗伊斯兰共和国成立后,哈梅内伊先后任革命委员会成员、国防部副部长、革命卫队司令、德黑兰教长、伊斯兰议会议员和霍梅尼在最高国防委员会的代表等职。1981年10月,哈梅内伊出任伊朗伊斯兰共和国第三任总统,1989年6月4日被负责选择伊朗最高领导人的专家会议选举为新领袖,接替去世的宗教领袖霍梅尼。1994年12月,哈梅内伊被挑选接替已故大阿亚图拉穆罕穆德·阿里·阿拉基而成为伊斯兰教什叶派1000万教徒的精神领袖。

哈梅内伊对内主张建立伊斯兰统治,全面推行改革,“为穷人的利益服务”;对外主张“不要东方,不要西方”,反对霸权主义,但保持同东、西方国家的“健康关系”。

(相框中是哈梅内伊的领路人兼职业导师——霍梅尼)

再次,说说伊朗的政体。其实,伊朗伊斯兰共和国宪法中包含多个不同的“权力中心”,它也包含多种西方民主国家特征,例如民选总统、民选议会、一整套司法体系、一个政府和各部行政长官等,从外表上看,伊朗的政体模式与西方民主国家很像。其实,统领伊朗政体的是伊朗宪法,对伊朗宪法的一种理解是,它试图同时迎合两种理念,即伊斯兰政府理念和人民主权理念。在这两种理念中,伊斯兰原则在宪法文本中占据主导地位,这就意味着,在具体的政治行为中,伊斯兰原则是高于民主原则的。这就是大家看到的由最高领袖驾驭的伊朗总统、议会、司法“三驾马车”的伊朗政体。

这里强调一下,伊朗总统和议会的选举是正儿八经的民主选举,是差额选举,而不是等额选举。伊朗总统和议会的选举的民主性和真实性,连美国等西方国家也不能说三道四。比如,近十年来,无论是鲁哈尼总统的当选,抑或是莱希总统的当选,以及莱希总统突然去世后,佩泽希齐扬接替莱希成为伊朗总统等,每次总统选举都有数位实力强劲的候选人参选,最终选择伊朗人民认为最合适的人,整个过程基本上无懈可击。

第三,哈梅内伊确实是各种大权于一身,凸显伊朗政体的脆弱性。哈梅内伊作为伊朗最高领袖,在伊朗国内拥有最高权力和绝对权威,他有权任命包括革命卫队在内的武装部队指挥官和司法体系领导官员。总统和议会是经选举产生的,然而,候选人在选举前需要得到宪法监护委员会的批准。而这个“宪法监护委员会”则大有文章,该委员会由12人士组成,其中6人直接由最高领袖哈梅内伊任命,其余6人由司法界推选。但司法界高级官员本身也是由哈梅内伊任命的。这就意味着,伊朗总统候选人中最终是谁成为唯一的人选,最终还得听哈梅内伊的。所以,我们可以把伊朗的民主政体看成是最高领袖驾驭下的民主政体,而这恰恰体现了伊朗政体的“脆弱性”。如果最高领袖出现不能正常履职的情况,比如这次的哈梅内伊被“昏迷”,那伊朗政体的稳定性将出现重大风险,特别是在美国、以色列等“群狼环伺”的艰难时刻。

而且,哈梅内伊作为最高领袖,还可以任命“星期五礼拜”(主麻日)的主持人、巴斯基民兵组织指挥官、国家宣传系统负责人等核心部门的长官。比如,巴斯基民兵组织,该组织是隶属于伊朗伊斯兰革命卫队的准军事化部队,其在伊朗具有重要影响力,遍布全国范围内,号称拥有1000万的民兵,类似于国家的“备用轮胎”,一旦出现动荡局势,他们就会上场。目前,巴斯基民兵组织指挥官由哈梅内伊的次子穆杰塔巴·哈梅内伊担任。据传,最有可能接替哈梅内伊担任下届最高领袖的就是这位穆杰塔巴·哈梅内伊。

(左侧是哈梅内伊的次子穆杰塔巴·哈梅内伊)

第四,伊朗的国家体系还真的不同于一般的独裁政体,伊朗政治制度的设计有其合理性。尽管哈梅内伊拥有绝对权力,但伊朗国家体系却并没有按照独裁制度运转,甚至在霍梅尼时期也没有。哈梅内伊将政府日常事务交由总统和各部部长负责,重要决策必须经集体讨论后才能作出。参与讨论的既包括哈梅内伊身边的幕僚集团,也涵盖最高国家安全委员会,哈梅内伊是该委员会主席。最高国家安全委员会成员包括总统、外交部长、所有武装部队指挥官和革命卫队指挥官。总统在国家政体内的作用是有限的。以往,每当总统试图抗衡最高领袖,或者试图分割部分权力时,最高领袖最终总能将其挫败。

可以看出,伊朗政体是由革命卫队、总统、情报部门、军队、最高领袖、议会、宪法监护委员会组成的“多权力中心政体”,其中最高领袖是“家长”。时至今日,这种多权力中心的伊朗政体已逐步完善和发育成熟,它们在最关键的时候往往听命于最高领袖,无一脱离控制。这个意义上讲,伊朗政体一直很有“韧性”,有其合理性。

正如英国著名伊朗问题专家迈克尔·阿克斯沃西指出的:“伊朗并不是一个完全的民主国家,人们可以称之为一个‘带有家长制作风的伊斯兰半民主国家’(a paternalistic Islamic subdemocracy),或者一个‘伊斯兰化共和国’(an Islamic Republic)。”

最后,弱弱说一句,伊朗最近几十年被过度“妖魔化”“神秘化”了。伊朗曾经拥有辉煌的历史。其实,伊朗既不“神秘”,更不“邪恶”。伊朗地缘价值十分重要,伊朗地大物博,伊朗文化底蕴深厚,是东西方文明的交汇点。伊朗人总体比较开明、友好和高素质。一个被国际社会特别是美西方公正对待的伊朗绝对是世界之幸、伊朗人民之幸。

(本文观点仅代表清泉个人。文中部分说法来自迈克尔·阿克斯沃西的《伊朗:被低估的文明与未完成的变革》。文中图片来自网络,侵权即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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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如泉

陆如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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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泉,国际能源战略学者,教授级高级经济师,目前供职于某大型央企。中欧国际工商学院MBA,美国德克萨斯大学McCombs商学院交换生,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博士。曾分别在在中国石油伊拉克项目和苏丹项目工作数年,熟悉中东和非洲地区的石油业务。2006年至今主要从事战略管理、政策研究、“一带一路”能源合作等方面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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